第22章 Chapter22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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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2章 Chapter22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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Chapter22
漢克·沃德被謀殺了。
屍體呈俯臥狀，從外部傷口看，是被重物擊打了後腦勺致死。
根據巡查隊的夜間巡邏班次，最後一次路過傑克學院東側門外街是9月21日淩晨03:15。當時，沒有看到道路上有任何異常情況。
兩個半小時後，05:45輪換白班。
06:05，日常巡邏經過傑克學院東大門時，發現了沃德的屍體。
死者衣服沒有破損拖拽的跡象，現場也沒有血痕等移動屍體的痕跡。
初步判斷，發現屍體的地方就是案發第一現場。死亡時間在03:15-06:05之間。
現場沒有明顯的兇手腳印，沒有打鬥痕跡，也沒找到與傷口吻合的作案工具。除了沃德右手邊的「達西」血字，暫時沒有其他明顯的可疑線索。
更詳細的情況，待進一步屍檢與調查。
以上，西格在匆忙穿戴整齊後，跑向學院東側門，打探到了相關消息。
他很清楚較難獲取更多案件細節。與死老鼠案不同，這次是人死了，勢必引起校方重視，那就不能隨意讓非調查人員了解內情。
劍橋校方確實重視沃德被害案。
這不是簡單的兇殺案，而是狠狠打了劍橋大學的臉。
劍橋大學居然出現了兇殺案，被害人是臨時治安負責人之一，更是在歐洲各國游客齊聚的時刻，其影響極其惡劣。
即便漢克·沃德名不見經傳，但校方不會允許在重大年市活動時期，讓這位國王學院的助教不明不白地被謀殺害。
沃德屍體被發現後，校警隊長法勒立刻接過執法查案權。
將屍體移送唐寧學院醫學系，由解剖學第一人摩根教授接手屍檢工作。
不過，法勒隊長沒有第一時間讓手下追查案情疑點，更不讓巡查隊擅自行動。先把此事上報，等待校領導的決策與指示。
如今，劍橋大學實行多級管理。正校長是名譽榮耀，而實權掌握在副校長與各院院士的手中。各個學院推薦產生學監，學監們組成了校務委員會，時常為副校長提供各種咨詢建議。
副校長亨利·羅伊斯在九點半召開緊急會議，把18個學院的院長都叫來了。
又因死者沃德隸屬國王學院，而屍體在傑克學院門外被發現，兩個學院的院士、學監，以及校警隊隊長法勒、負責屍檢的唐寧學院醫學教授摩根都被招來開會。
“必須以最快的速度破案，但不能魯莽行事。”
副校長羅伊斯語氣似乎肅然公正，“比如上次，沃德指責達西先生與死老鼠有關就是沖動了，事後更證明沃德判斷錯誤。”
羅伊斯：“此次不是死了老鼠，而是人被殺了，就更要慎重。我們要抓出真正的兇手，不能隨便拿一個人來糊弄，要讓劍橋鎮所有人都看到真相。”
這兩段話直接定了基調。
沃德被害了，但還拿他的失誤舉例子，表明了羅伊斯副校長的立場與態度。認為沃德做事欠妥，與劍橋整體利益不符。
當下，告誡眾人不要隨意拿一個人充作謀殺犯去糊弄人。
目前，最明顯的線索將矛頭直指達西。不能拿誰糊弄人的答案就很明顯。
國王學院院長奧利弗立刻表態：“我之前就批評過沃德太年輕，做事不夠周全。可惜了，沒能看到他成熟起來的那一天。”
奧利弗又說：“我想在場諸位不會被兇手玩弄，能看明白血字是兇手在故布疑陣。這段時間，劍橋鎮很多人都知道沃德與達西先生的矛盾。表面上，達西先生有動機，但只要稍稍動腦子就知道動機不成立。”
校警隊隊長法勒馬上跟著讚同，“奧利弗院長說得對，這明顯是栽贓，更是故意增加我校與牛津的對立。即便達西先生不喜歡沃德，對他一周前的作為有所怨氣，但不會殺人的。“
為什麽不會？
法勒隊長擺出論據，“達西先生坐擁彭伯裏莊園，他怎麽會自毀前程。他要對付沃德，有很多別的方法，之前他說的一紙訴狀就能讓沃德丟了工作又丟了臉面。何必臟了自己的手。”
“不錯。”
“對。”
“就是這個道理。”
……
室內，九成的參會者都表示了支持這個觀點。
皆不認為達西是兇手，理由不是經調查達西有充分的不在場證明，而是基於豪紳不會放著好日子不過而去動手殺人。
摩根教授低垂眼眸，沒有附和。
不論達西是否殺了人，在兇案現場留下指向性線索時，總該問一問查一查，那才是幫人真的洗清嫌疑。
一群人問也不問，查也不查，提前判斷結果。就這樣子還想盡快找出真兇？
摩根：呵！
傑克學院的院長雷尼摸了摸白胡須，也沒有說話。
從聽到沃德死訊的那一刻，他就知道緊急會議現場會是什麽樣子。
這就是劍橋，或該說英國大部分地區的現狀——特權無處不在。
只要沒人親眼看到達西拿著武器把人殺死，劍橋的管理層就不會以強硬姿態對待他。
原因簡單，這會得罪了人，誰能保證之後不被報覆，誰能保證不會損失學院的利益。
劍橋才不是只談學術的理想國。
大量畢業生進入政府體系，那裏只靠個人智商就能晉升嗎？當然不行。
將來，某年某日或許會有奇才出世，一個人的能力等同整個大英政府。絕大多數的學生卻辦不到，他們就需要校友相互扶持。
達西的關系網中會不會有這種助力存在？
哪怕不求助力，起碼也不要輕易招來阻力。
劍橋的管理層脫離不開與上流社會的關聯。
最基本的一點，支撐學院運轉所需的資金如何獲得？
校友捐助是一部分，學院也有自營產業，一旦經商豈能不經營人脈。
達西有身份有財富，他也許掌握著劍橋師生某天可能需要的資源。短期雙方內沒有合作，也盡量別結下死仇。
別看達西是牛津畢業生，牛劍兩校有著互掐傳統，但互掐的邊界卻很微妙。
沒有鐵證時，直接把有身份有地位的牛津畢業生當成殺人嫌疑犯，這就突破了潛規則，那不是互掐，是奔著結仇去的。
假如達西沒有顯赫家世，沒有坐擁大筆財富，情況則會一百八十度急轉直下。劍橋校方不會是如今的態度，他80%會被迫進行學校羈押室“一日游”。
雷尼院長沈默不語，沈默就是他的態度了。
他不支持有錢人無罪論，但也不會直言不諱地強調追捕罪犯本該是證據在前。有時候，明明是最基本的道理，講出來卻會打很多人的臉面。
羅伊斯副校長依舊面無表情，擡手虛壓了一下。
“諸位能有此認知，我很高興。大家都沒被兇手誤導，這就體現了劍橋的智慧。”
摩根：智慧？
某個層面沒錯，這是真實社會的生存智慧。
羅伊斯：“不過，合理的調查詢問程序還是要走的。血字沒有寫別人而寫了達西，總是有原因的。說不定達西與兇手結怨，兇手才會故意陷害。這就是一個破案方向。”
法勒隊長立刻點頭，“對，我記下來了，之後順著這個方向查清楚。”
羅伊斯：“不要只有我說，你們也談一談是怎麽想的？有沒有懷疑方向？”
一位國王學院的學監：“沃德助教是在年市期間臨時被編入巡查隊擔當負責人。之前他在學院的人緣一直很好，沒有人和他結怨。我覺得兇手就是來參加年市的外來人。”
一位院士說：“昨天，沃德偵破了地下鬥雞與賭博案。老彼得三個主犯被捕，但這種角鬥賽必有不少從犯。
沃德之死也許與這批地下角鬥場成員相關。淩晨，兇手與沃德意外相遇，因為地下生意被毀，在憤怒沖動下就殺人了。”
羅伊斯看向傑克學院院長雷尼。
“老雷尼，你說呢？人死在你的學院門口。平時，你有沒有發現東門外街有異常情況？”
雷尼院長摸著胡須，無奈地搖頭。
“您可饒過我這個倒黴蛋吧，我們學院就是運氣差趕上了。巡邏隊巡查整個劍橋鎮，沃德與兇手可以在任何地方相遇，兇案可以發生在任意一條街。”
雷尼院長給出一個不靠譜的類比，“讓我說，傑克學院東門外街不能更安全了。我在那裏養一群豬都不怕被偷，都不擔心它們明天成為別人餐桌上的豬排。”
羅伊斯平靜的表情差點龜裂。這都什麽時候了，老雷尼說話還是不著調。
他深吸一口氣，不和這個故意裝糊塗的人糾纏。轉頭去看摩根，“屍檢有沒有進一步的發現？”
摩根教授：“目前所知與現場勘查情況一致。沃德被一棍斃命，後腦被重擊，當場大腦出血死亡。還沒來得及做毒檢，能確定沃德昨晚喝了不少酒。屍體上沒戴手套，他的指甲縫沒有發現皮屑、毛發，身體上沒有抓傷、打擊傷，即沒有發現搏鬥傷。”
摩根總結：“簡單說來，當時兇手靠近沃德的背後，狠狠給了他一棍子，他沒能反抗就正面倒地。倒地後，不會超過十分鐘就死了。”
一位學監問：“聽起來沃德是毫無防備，他是不是認識兇手？”
摩根：“沒有定論。當時，他很可能處於醉酒狀態，思維不夠清醒，來不及防備。我認為要去東門外街找一找證人。案發地點的五十米之外有一家『貓頭鷹咖啡店』兼營旅館，說不定有人聽到或看到什麽。”
法勒隊長，“對對，這也是一個調查方向。”
摩根：……
忍了又忍，把一肚子真話咽了下去。
校警隊隊長是整個劍橋鎮有著最高執法實權的人。
瞧一瞧法勒是什麽品種的最高執法人？
除了提出有錢人不殺人的荒謬理論之外，他只會對對對，難道講不出一個自主破案的想法嗎？
羅伊斯副校長掃視了法勒隊長一眼。目光平淡，沒有責怪，也沒有認同。
就像是看到餐桌上的普通土豆，因為非常了解其本性，就不會有任何期待。
這次想要快速破案且找到真兇，與其說指望不了法勒隊長，不如說指望不了整個校警隊與臨時擴編的巡邏隊。
羅伊斯副校長很清楚這點，但他不會明著說出來。
“事出突然又是在年市期間，我們更要維護劍橋的尊嚴與劍橋鎮的和平。48小時，我認為48小時內必須破案，擒拿真兇。”
法勒隊長下意識瞪大眼睛，退後半步。
48小時？開什麽玩笑！別說真兇了，他都不知道這點時間能不能挖出更多線索。
羅伊斯只當沒看見法勒的動作。
“眾所周知，學校一直主導著整個劍橋鎮的警務，權力大於鎮警，這讓鎮政府方面頗有微辭。
如果此次先查到真相的人是鎮上的治安官，我和諸位難免被調侃兩句管理能力不足。”
羅伊斯說得不急不緩，語氣不嚴厲，像是讓一讓對方也無妨的坦然和善。然而，校方是否真的願意被小鎮壓一頭，這事在場的人都心知肚明。
國王學院院長奧利弗說：“我有個建議。我們都不擅長破案，就把事情交給擅長的人。大家不妨推舉一下，讓能盡快趕到劍橋鎮的推理高手協查此案。”
法勒隊長先是蹙眉，但很快雙肩一松。
一個外人不可能搶走自己的全部權力，有人來也只為破這個案子而已。
他在這方面很有心眼，“我覺得，被推舉的調查員最好不要是劍橋鎮鎮民，否則還是成了小鎮方面在破案。”
不是鎮民，法勒就能保證日後在鎮內執法時不會矮了誰一頭。
至於被推薦來的人有沒有在校警裏留任的可能？
法勒不能排除以後多出一個有才的競爭對手，但他是希望立刻有高手出現。
不是為了真相，而是怕承擔破不了此案的責任。事情拖久了，第一個被罰的必是警隊隊長。
奧利弗的建議卻沒有立刻得到眾人的響應。
副校長說48個小時破案，應該有討價還價的餘地，但最長不能超過年市舉辦時長。必須在年市結束前，即兩周之內破案，讓四方來客都看到劍橋的能力。
兩周是最長極限。
如果把比鎮上治安官破案速度快的條件算進來，那麽破案的耗時越短越好。破案高手卻不是說找就能找的。從請人到人來，路上也要時間。
羅伊斯：“奧利弗院長的提議不錯。現在是09：46，今天午餐之前，你們有想推薦的人就來告訴我。法勒隊長，你先去慰問一下達西先生，請他仔細想想有沒有能幫忙破案的線索。”
“是。校長放心，我會耐心詢問。”
法勒隊長答應得快，就差拍胸脯對大領導保證絕對不出問題。別的他不行，但一定不會讓達西感覺是被當成犯人在審問。
緊急會議結束。
與會者知道混亂才開了一個頭。一天不抓到真兇，籠罩在他們身上的陰雲就不會散去。
雷尼院長仿佛沒事人，慢悠悠走回傑克學院，一路上卻在默默思考。
案發時間是從淩晨三點到天沒亮的六點，沃德能在街上遇到什麽人？
兇手是早有蓄謀要殺沃德，一路尾隨而適時下手嗎？還是沖動殺人？兇手做了什麽被沃德撞見，必須要把人滅口呢？
雷尼進入書房，在墻壁掛畫前站了整整五分鐘。
掛畫繪制了一幅清晰的傑克學院平面圖。
他的目光鎖定在案發地點的位置。
東側門外街會有什麽特殊的存在，給沃德招來殺身之禍？
這條街真的普通，沒有聽過可疑傳聞。
附近沒有民居，最大的建築是出名的『貓頭鷹咖啡館』兼營旅店。
另外，翻越東側門外街的學院圍墻之後，就是傑克學院圖書館。
假如是沖動犯罪，兇手當時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？與咖啡館有關嗎？或是與傑克學院有關？
雷尼院長做了最壞的準備，自家學院存在他不知道的危險。
在副校長面前裝糊塗，但他不會真糊塗。兇手可能是某個學生、某個老師，或者與之有所牽連。
由於沃德的屍體在傑克學院的側門被發現，今日學院大門緊閉，不進不出，每個人都會被問詢。
雷尼沒有時間休息，要去瞧一瞧眾人都說了點什麽。請求上帝保佑！他的學生與老師都是好孩子。
“嘶——”
雷尼祈禱時沒註意，扯下了一根長須，痛得抽了抽鼻子。
另一頭。
摩根教授回到了辦公室。
福爾馬林的氣味讓他起起伏伏的覆雜心情平靜了下來。
他早就習慣了，這裏一半的學生是奔著知識來的，還有一半就是混日子。
以如今劍橋的畢業考核機制，只要懂宗教神學就行，畢業生能順利進入教會或去做政府公務員。
這種情況下，不難倒推劍橋會有什麽樣的管理層。
不氣，不怒，不與蠢貨論長短。
這是他來劍橋時就做好的心理建設。
摩根拉開抽屜，取出幾天前收到的休謨推薦信，其後附上了布蘭度的拜帖。他又一次從頭到尾，一字不差地讀著休謨寫的推薦信。
回想起年輕的時候。
年輕真好，當時有志同道合的朋友，當時進行著純粹的醫術研究。
一晃二十多年。
老友亡故，自己也待在這個充斥腐朽氣息的地方。
摩根原本不打算回應這封推薦信。
讓休謨的學生進入劍橋，對渴望學習知識的孩子來說算不上最優解。
沃德之死讓他有了不同想法，註意到布蘭度的拜帖遞交時間。
不早不晚，是在沃德借口發現大批死老鼠向達西挑釁，又把老鼠送到醫學系來屍檢之後。
或許，這不是時間上的巧合，而是布蘭度早有所圖。
摩根輕叩桌面，又看了一眼時鐘。
副校長僅僅給出三個多小時，讓與會者提出調查員的推薦人選。
不是所有人都會搞推舉。與平時的項目任務不同，限時破案要有真本事在身上。
“也罷。年輕人想接受挑戰，沒什麽不好的。”
摩根自言自語，帶上布蘭度的拜帖離開辦公室。
他沒有找人去遞口信，而直接去往『帆船之家』旅店。
*
*
『帆船之家』旅店，上午10:50。
此刻，布蘭度一行九人都沒出門。
最愛看熱鬧的莉迪亞窩在了客房，她趴在了窗臺邊，時刻留意著對面『查爾斯之家』旅店的情況。
早餐時間，沃德被害的消息就傳到了旅店。
游客們無不震驚。
不比倫敦見怪不怪的每天都有人非自然死亡，劍橋鎮相對安全。
要說惡性案件，也就是鎮民與校警爆發沖突導致死傷，但這種流血事件發生的前因後果都很清晰。
沃德之死的性質不同。
正值大型活動舉辦期間，校方人員在學院門口被不知名兇手殺死，這種性質的犯罪少說有四五十年沒在劍橋鎮聽說過。
游客們難免恐慌。兇手是誰？是情殺？是仇殺？不會有下一個受害者吧？
部分人留在旅店，想等一等校方是否會出通告。
另一些人依舊出門購物、觀看演出，但能察覺到年市氣氛多少帶了一絲緊張。
早餐會，布蘭度建議眾人暫緩出門，等一等事態發展再說。
對於沃德屍體旁留下的血字「達西」，她不認為達西、賓利會與老彼得三人有相同“待遇”。
昨天，沃德與巡查隊能立刻逮捕地下鬥雞的老彼得。
今天，劍橋校方卻不會強硬對待達西。
理由很現實。
老約翰是沒身份地位的劍橋鎮民，抓就抓了。
劍橋管理層卻不會單憑血字，強硬地把有身份有地位的達西視作殺人嫌疑人，這樣做可能會讓學校的利益受損。
從之前達西當眾駁斥沃德，且保留名譽訴訟權去追究沃德的無證指責，便能看出達西遇事絕不會退縮。這種人，校方不會去輕易得罪。
“哥哥，我看到了。”
莉迪亞來匯報最新情況。“兩位校警走進對面旅店，一點也不像之前沃德的氣勢洶洶。只待了六分鐘，他們又走出來了。”
莉迪亞：“這是不是說明達西不是兇手？”
布蘭度：“是不是兇手應該看證據。如果達西有充分不在場證明，基本能排除他作案的嫌疑。”
莉迪亞開始在屋內煩躁地轉圈圈。
出現死人的熱鬧，本來不是她喜歡的類型。
但被迫吃了四分之一的瓜，被告訴剩下的部分無權享受，這感覺更加難受。
布蘭度沒有勸慰莉迪亞。
有的事能讓小妹摻和，有的事不適合她觸碰，碰就是直接往危險裏跳。
沃德之死，尚在調查中，外人必是很難實時了解動態。
布蘭度在早餐後去了傑克學院附近。
今天，案發現場被徹底封鎖，附近的商店也暫停營業，傑克學院的大門緊閉不讓進出。
由此可見，校方不想調查被幹擾，而她也無法立刻聯系上西格。
這時，服務生敲門。
“小班納特先生，您有一位訪客來了。是唐寧學院醫學系的摩根教授，問您方便現在見面嗎？”
布蘭度略感意外。
她在一周前遞出拜帖，沒有收到只言片語的回應。今天的特殊時期，摩根教授親自上門了？
反常必有因。
布蘭度思索著摩根的來意。
沃德被害，摩根應該忙於屍檢，這種時候不會有閑情來看舊友的學生。他要來的話，前兩天早就來了。
她想著，腳下動作不停，立刻去旅店大廳接摩根教授，將人迎上三樓客房的起居室。
雙方落座。
布蘭度沒有讓氣氛冷場，微笑說：“摩根教授，您給我遞一個口信就好，理應我去府上拜訪。”
摩根毫不掩飾地打量著布蘭度。
與他想象的不同，以為休謨會收一個醉心醫學的孩子做學生。顯然，小班納特先生不像純粹的學術追求者。
摩根沒有客套寒暄，也不追憶與休謨的舊日回憶。
他的第一句話似乎帶了一點點批判，說：“我沒有想到休謨臨死之前居然會搞槍械發明。說到底，那是傷人的玩意。”
布蘭度笑答：“器物而已。傷人或自保，全在使用者本身。恰如藥，過了劑量就是毒。凡事沒有絕對。”
摩根嘴角微動。
說不出是想嘲笑，或是無法反駁。
幾秒的沈默。
兩人看著對方。
布蘭度保持微笑，摩根不茍言笑。兩人在無聲中已經傳遞出了某些立場。
摩根終是長嘆一口氣：“實話實說，我本來不願意推薦休謨的學生進入劍橋或牛津。不說以前，不談將來，只看現在。現在，牛劍兩校都不是學習這個時代新知識的好去處。我寧願推薦你去新成立的倫敦大學，那裏才是新知識的天堂。”
這個事實，布蘭度非常清楚。
“謝謝教授的好意。天堂固然好，但不是人人都渴望它。我想體驗一番人間的滋味，劍橋就是合適的選擇。”
摩根：“我看出來了。一周前，你投來拜帖，拜訪我是其次，主要是想打聽導致大批老鼠死亡的屍檢結果吧？“
布蘭度點頭承認。
摩根：“既然如此，適逢其會，今天我能給你一個光明正大的好機會。”
他大致概括了剛剛劍橋高層緊急會議的情況。
“羅伊斯副校長要求48小時限期破案，願意讓有能力的外部調查員協查此案。這是一個好機會。迅速解決這場突如其來的風波，你就能一戰成名。
我可以保證，對你最小的好處是明年免試錄取。哪怕國王學院號稱只收伊頓公學的學生，也能為你破例。更大的好處，就要你與副校長去談了。不過，破不了案的話，必然會招來非議、名聲有礙。”
摩根正色問：“小班納特先生，你，敢接受挑戰嗎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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漢克·沃德被謀殺了。
屍體呈俯臥狀，從外部傷口看，是被重物擊打了後腦勺致死。
根據巡查隊的夜間巡邏班次，最後一次路過傑克學院東側門外街是9月21日淩晨03:15。當時，沒有看到道路上有任何異常情況。
兩個半小時後，05:45輪換白班。
06:05，日常巡邏經過傑克學院東大門時，發現了沃德的屍體。
死者衣服沒有破損拖拽的跡象，現場也沒有血痕等移動屍體的痕跡。
初步判斷，發現屍體的地方就是案發第一現場。死亡時間在03:15-06:05之間。
現場沒有明顯的兇手腳印，沒有打鬥痕跡，也沒找到與傷口吻合的作案工具。除了沃德右手邊的「達西」血字，暫時沒有其他明顯的可疑線索。
更詳細的情況，待進一步屍檢與調查。
以上，西格在匆忙穿戴整齊後，跑向學院東側門，打探到了相關消息。
他很清楚較難獲取更多案件細節。與死老鼠案不同，這次是人死了，勢必引起校方重視，那就不能隨意讓非調查人員了解內情。
劍橋校方確實重視沃德被害案。
這不是簡單的兇殺案，而是狠狠打了劍橋大學的臉。
劍橋大學居然出現了兇殺案，被害人是臨時治安負責人之一，更是在歐洲各國游客齊聚的時刻，其影響極其惡劣。
即便漢克·沃德名不見經傳，但校方不會允許在重大年市活動時期，讓這位國王學院的助教不明不白地被謀殺害。
沃德屍體被發現後，校警隊長法勒立刻接過執法查案權。
將屍體移送唐寧學院醫學系，由解剖學第一人摩根教授接手屍檢工作。
不過，法勒隊長沒有第一時間讓手下追查案情疑點，更不讓巡查隊擅自行動。先把此事上報，等待校領導的決策與指示。
如今，劍橋大學實行多級管理。正校長是名譽榮耀，而實權掌握在副校長與各院院士的手中。各個學院推薦產生學監，學監們組成了校務委員會，時常為副校長提供各種咨詢建議。
副校長亨利·羅伊斯在九點半召開緊急會議，把18個學院的院長都叫來了。
又因死者沃德隸屬國王學院，而屍體在傑克學院門外被發現，兩個學院的院士、學監，以及校警隊隊長法勒、負責屍檢的唐寧學院醫學教授摩根都被招來開會。
“必須以最快的速度破案，但不能魯莽行事。”
副校長羅伊斯語氣似乎肅然公正，“比如上次，沃德指責達西先生與死老鼠有關就是沖動了，事後更證明沃德判斷錯誤。”
羅伊斯：“此次不是死了老鼠，而是人被殺了，就更要慎重。我們要抓出真正的兇手，不能隨便拿一個人來糊弄，要讓劍橋鎮所有人都看到真相。”
這兩段話直接定了基調。
沃德被害了，但還拿他的失誤舉例子，表明了羅伊斯副校長的立場與態度。認為沃德做事欠妥，與劍橋整體利益不符。
當下，告誡眾人不要隨意拿一個人充作謀殺犯去糊弄人。
目前，最明顯的線索將矛頭直指達西。不能拿誰糊弄人的答案就很明顯。
國王學院院長奧利弗立刻表態：“我之前就批評過沃德太年輕，做事不夠周全。可惜了，沒能看到他成熟起來的那一天。”
奧利弗又說：“我想在場諸位不會被兇手玩弄，能看明白血字是兇手在故布疑陣。這段時間，劍橋鎮很多人都知道沃德與達西先生的矛盾。表面上，達西先生有動機，但只要稍稍動腦子就知道動機不成立。”
校警隊隊長法勒馬上跟著讚同，“奧利弗院長說得對，這明顯是栽贓，更是故意增加我校與牛津的對立。即便達西先生不喜歡沃德，對他一周前的作為有所怨氣，但不會殺人的。“
為什麽不會？
法勒隊長擺出論據，“達西先生坐擁彭伯裏莊園，他怎麽會自毀前程。他要對付沃德，有很多別的方法，之前他說的一紙訴狀就能讓沃德丟了工作又丟了臉面。何必臟了自己的手。”
“不錯。”
“對。”
“就是這個道理。”
……
室內，九成的參會者都表示了支持這個觀點。
皆不認為達西是兇手，理由不是經調查達西有充分的不在場證明，而是基於豪紳不會放著好日子不過而去動手殺人。
摩根教授低垂眼眸，沒有附和。
不論達西是否殺了人，在兇案現場留下指向性線索時，總該問一問查一查，那才是幫人真的洗清嫌疑。
一群人問也不問，查也不查，提前判斷結果。就這樣子還想盡快找出真兇？
摩根：呵！
傑克學院的院長雷尼摸了摸白胡須，也沒有說話。
從聽到沃德死訊的那一刻，他就知道緊急會議現場會是什麽樣子。
這就是劍橋，或該說英國大部分地區的現狀——特權無處不在。
只要沒人親眼看到達西拿著武器把人殺死，劍橋的管理層就不會以強硬姿態對待他。
原因簡單，這會得罪了人，誰能保證之後不被報覆，誰能保證不會損失學院的利益。
劍橋才不是只談學術的理想國。
大量畢業生進入政府體系，那裏只靠個人智商就能晉升嗎？當然不行。
將來，某年某日或許會有奇才出世，一個人的能力等同整個大英政府。絕大多數的學生卻辦不到，他們就需要校友相互扶持。
達西的關系網中會不會有這種助力存在？
哪怕不求助力，起碼也不要輕易招來阻力。
劍橋的管理層脫離不開與上流社會的關聯。
最基本的一點，支撐學院運轉所需的資金如何獲得？
校友捐助是一部分，學院也有自營產業，一旦經商豈能不經營人脈。
達西有身份有財富，他也許掌握著劍橋師生某天可能需要的資源。短期雙方內沒有合作，也盡量別結下死仇。
別看達西是牛津畢業生，牛劍兩校有著互掐傳統，但互掐的邊界卻很微妙。
沒有鐵證時，直接把有身份有地位的牛津畢業生當成殺人嫌疑犯，這就突破了潛規則，那不是互掐，是奔著結仇去的。
假如達西沒有顯赫家世，沒有坐擁大筆財富，情況則會一百八十度急轉直下。劍橋校方不會是如今的態度，他80%會被迫進行學校羈押室“一日游”。
雷尼院長沈默不語，沈默就是他的態度了。
他不支持有錢人無罪論，但也不會直言不諱地強調追捕罪犯本該是證據在前。有時候，明明是最基本的道理，講出來卻會打很多人的臉面。
羅伊斯副校長依舊面無表情，擡手虛壓了一下。
“諸位能有此認知，我很高興。大家都沒被兇手誤導，這就體現了劍橋的智慧。”
摩根：智慧？
某個層面沒錯，這是真實社會的生存智慧。
羅伊斯：“不過，合理的調查詢問程序還是要走的。血字沒有寫別人而寫了達西，總是有原因的。說不定達西與兇手結怨，兇手才會故意陷害。這就是一個破案方向。”
法勒隊長立刻點頭，“對，我記下來了，之後順著這個方向查清楚。”
羅伊斯：“不要只有我說，你們也談一談是怎麽想的？有沒有懷疑方向？”
一位國王學院的學監：“沃德助教是在年市期間臨時被編入巡查隊擔當負責人。之前他在學院的人緣一直很好，沒有人和他結怨。我覺得兇手就是來參加年市的外來人。”
一位院士說：“昨天，沃德偵破了地下鬥雞與賭博案。老彼得三個主犯被捕，但這種角鬥賽必有不少從犯。
沃德之死也許與這批地下角鬥場成員相關。淩晨，兇手與沃德意外相遇，因為地下生意被毀，在憤怒沖動下就殺人了。”
羅伊斯看向傑克學院院長雷尼。
“老雷尼，你說呢？人死在你的學院門口。平時，你有沒有發現東門外街有異常情況？”
雷尼院長摸著胡須，無奈地搖頭。
“您可饒過我這個倒黴蛋吧，我們學院就是運氣差趕上了。巡邏隊巡查整個劍橋鎮，沃德與兇手可以在任何地方相遇，兇案可以發生在任意一條街。”
雷尼院長給出一個不靠譜的類比，“讓我說，傑克學院東門外街不能更安全了。我在那裏養一群豬都不怕被偷，都不擔心它們明天成為別人餐桌上的豬排。”
羅伊斯平靜的表情差點龜裂。這都什麽時候了，老雷尼說話還是不著調。
他深吸一口氣，不和這個故意裝糊塗的人糾纏。轉頭去看摩根，“屍檢有沒有進一步的發現？”
摩根教授：“目前所知與現場勘查情況一致。沃德被一棍斃命，後腦被重擊，當場大腦出血死亡。還沒來得及做毒檢，能確定沃德昨晚喝了不少酒。屍體上沒戴手套，他的指甲縫沒有發現皮屑、毛發，身體上沒有抓傷、打擊傷，即沒有發現搏鬥傷。”
摩根總結：“簡單說來，當時兇手靠近沃德的背後，狠狠給了他一棍子，他沒能反抗就正面倒地。倒地後，不會超過十分鐘就死了。”
一位學監問：“聽起來沃德是毫無防備，他是不是認識兇手？”
摩根：“沒有定論。當時，他很可能處於醉酒狀態，思維不夠清醒，來不及防備。我認為要去東門外街找一找證人。案發地點的五十米之外有一家『貓頭鷹咖啡店』兼營旅館，說不定有人聽到或看到什麽。”
法勒隊長，“對對，這也是一個調查方向。”
摩根：……
忍了又忍，把一肚子真話咽了下去。
校警隊隊長是整個劍橋鎮有著最高執法實權的人。
瞧一瞧法勒是什麽品種的最高執法人？
除了提出有錢人不殺人的荒謬理論之外，他只會對對對，難道講不出一個自主破案的想法嗎？
羅伊斯副校長掃視了法勒隊長一眼。目光平淡，沒有責怪，也沒有認同。
就像是看到餐桌上的普通土豆，因為非常了解其本性，就不會有任何期待。
這次想要快速破案且找到真兇，與其說指望不了法勒隊長，不如說指望不了整個校警隊與臨時擴編的巡邏隊。
羅伊斯副校長很清楚這點，但他不會明著說出來。
“事出突然又是在年市期間，我們更要維護劍橋的尊嚴與劍橋鎮的和平。48小時，我認為48小時內必須破案，擒拿真兇。”
法勒隊長下意識瞪大眼睛，退後半步。
48小時？開什麽玩笑！別說真兇了，他都不知道這點時間能不能挖出更多線索。
羅伊斯只當沒看見法勒的動作。
“眾所周知，學校一直主導著整個劍橋鎮的警務，權力大於鎮警，這讓鎮政府方面頗有微辭。
如果此次先查到真相的人是鎮上的治安官，我和諸位難免被調侃兩句管理能力不足。”
羅伊斯說得不急不緩，語氣不嚴厲，像是讓一讓對方也無妨的坦然和善。然而，校方是否真的願意被小鎮壓一頭，這事在場的人都心知肚明。
國王學院院長奧利弗說：“我有個建議。我們都不擅長破案，就把事情交給擅長的人。大家不妨推舉一下，讓能盡快趕到劍橋鎮的推理高手協查此案。”
法勒隊長先是蹙眉，但很快雙肩一松。
一個外人不可能搶走自己的全部權力，有人來也只為破這個案子而已。
他在這方面很有心眼，“我覺得，被推舉的調查員最好不要是劍橋鎮鎮民，否則還是成了小鎮方面在破案。”
不是鎮民，法勒就能保證日後在鎮內執法時不會矮了誰一頭。
至於被推薦來的人有沒有在校警裏留任的可能？
法勒不能排除以後多出一個有才的競爭對手，但他是希望立刻有高手出現。
不是為了真相，而是怕承擔破不了此案的責任。事情拖久了，第一個被罰的必是警隊隊長。
奧利弗的建議卻沒有立刻得到眾人的響應。
副校長說48個小時破案，應該有討價還價的餘地，但最長不能超過年市舉辦時長。必須在年市結束前，即兩周之內破案，讓四方來客都看到劍橋的能力。
兩周是最長極限。
如果把比鎮上治安官破案速度快的條件算進來，那麽破案的耗時越短越好。破案高手卻不是說找就能找的。從請人到人來，路上也要時間。
羅伊斯：“奧利弗院長的提議不錯。現在是09：46，今天午餐之前，你們有想推薦的人就來告訴我。法勒隊長，你先去慰問一下達西先生，請他仔細想想有沒有能幫忙破案的線索。”
“是。校長放心，我會耐心詢問。”
法勒隊長答應得快，就差拍胸脯對大領導保證絕對不出問題。別的他不行，但一定不會讓達西感覺是被當成犯人在審問。
緊急會議結束。
與會者知道混亂才開了一個頭。一天不抓到真兇，籠罩在他們身上的陰雲就不會散去。
雷尼院長仿佛沒事人，慢悠悠走回傑克學院，一路上卻在默默思考。
案發時間是從淩晨三點到天沒亮的六點，沃德能在街上遇到什麽人？
兇手是早有蓄謀要殺沃德，一路尾隨而適時下手嗎？還是沖動殺人？兇手做了什麽被沃德撞見，必須要把人滅口呢？
雷尼進入書房，在墻壁掛畫前站了整整五分鐘。
掛畫繪制了一幅清晰的傑克學院平面圖。
他的目光鎖定在案發地點的位置。
東側門外街會有什麽特殊的存在，給沃德招來殺身之禍？
這條街真的普通，沒有聽過可疑傳聞。
附近沒有民居，最大的建築是出名的『貓頭鷹咖啡館』兼營旅店。
另外，翻越東側門外街的學院圍墻之後，就是傑克學院圖書館。
假如是沖動犯罪，兇手當時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？與咖啡館有關嗎？或是與傑克學院有關？
雷尼院長做了最壞的準備，自家學院存在他不知道的危險。
在副校長面前裝糊塗，但他不會真糊塗。兇手可能是某個學生、某個老師，或者與之有所牽連。
由於沃德的屍體在傑克學院的側門被發現，今日學院大門緊閉，不進不出，每個人都會被問詢。
雷尼沒有時間休息，要去瞧一瞧眾人都說了點什麽。請求上帝保佑！他的學生與老師都是好孩子。
“嘶——”
雷尼祈禱時沒註意，扯下了一根長須，痛得抽了抽鼻子。
另一頭。
摩根教授回到了辦公室。
福爾馬林的氣味讓他起起伏伏的覆雜心情平靜了下來。
他早就習慣了，這裏一半的學生是奔著知識來的，還有一半就是混日子。
以如今劍橋的畢業考核機制，只要懂宗教神學就行，畢業生能順利進入教會或去做政府公務員。
這種情況下，不難倒推劍橋會有什麽樣的管理層。
不氣，不怒，不與蠢貨論長短。
這是他來劍橋時就做好的心理建設。
摩根拉開抽屜，取出幾天前收到的休謨推薦信，其後附上了布蘭度的拜帖。他又一次從頭到尾，一字不差地讀著休謨寫的推薦信。
回想起年輕的時候。
年輕真好，當時有志同道合的朋友，當時進行著純粹的醫術研究。
一晃二十多年。
老友亡故，自己也待在這個充斥腐朽氣息的地方。
摩根原本不打算回應這封推薦信。
讓休謨的學生進入劍橋，對渴望學習知識的孩子來說算不上最優解。
沃德之死讓他有了不同想法，註意到布蘭度的拜帖遞交時間。
不早不晚，是在沃德借口發現大批死老鼠向達西挑釁，又把老鼠送到醫學系來屍檢之後。
或許，這不是時間上的巧合，而是布蘭度早有所圖。
摩根輕叩桌面，又看了一眼時鐘。
副校長僅僅給出三個多小時，讓與會者提出調查員的推薦人選。
不是所有人都會搞推舉。與平時的項目任務不同，限時破案要有真本事在身上。
“也罷。年輕人想接受挑戰，沒什麽不好的。”
摩根自言自語，帶上布蘭度的拜帖離開辦公室。
他沒有找人去遞口信，而直接去往『帆船之家』旅店。
*
*
『帆船之家』旅店，上午10:50。
此刻，布蘭度一行九人都沒出門。
最愛看熱鬧的莉迪亞窩在了客房，她趴在了窗臺邊，時刻留意著對面『查爾斯之家』旅店的情況。
早餐時間，沃德被害的消息就傳到了旅店。
游客們無不震驚。
不比倫敦見怪不怪的每天都有人非自然死亡，劍橋鎮相對安全。
要說惡性案件，也就是鎮民與校警爆發沖突導致死傷，但這種流血事件發生的前因後果都很清晰。
沃德之死的性質不同。
正值大型活動舉辦期間，校方人員在學院門口被不知名兇手殺死，這種性質的犯罪少說有四五十年沒在劍橋鎮聽說過。
游客們難免恐慌。兇手是誰？是情殺？是仇殺？不會有下一個受害者吧？
部分人留在旅店，想等一等校方是否會出通告。
另一些人依舊出門購物、觀看演出，但能察覺到年市氣氛多少帶了一絲緊張。
早餐會，布蘭度建議眾人暫緩出門，等一等事態發展再說。
對於沃德屍體旁留下的血字「達西」，她不認為達西、賓利會與老彼得三人有相同“待遇”。
昨天，沃德與巡查隊能立刻逮捕地下鬥雞的老彼得。
今天，劍橋校方卻不會強硬對待達西。
理由很現實。
老約翰是沒身份地位的劍橋鎮民，抓就抓了。
劍橋管理層卻不會單憑血字，強硬地把有身份有地位的達西視作殺人嫌疑人，這樣做可能會讓學校的利益受損。
從之前達西當眾駁斥沃德，且保留名譽訴訟權去追究沃德的無證指責，便能看出達西遇事絕不會退縮。這種人，校方不會去輕易得罪。
“哥哥，我看到了。”
莉迪亞來匯報最新情況。“兩位校警走進對面旅店，一點也不像之前沃德的氣勢洶洶。只待了六分鐘，他們又走出來了。”
莉迪亞：“這是不是說明達西不是兇手？”
布蘭度：“是不是兇手應該看證據。如果達西有充分不在場證明，基本能排除他作案的嫌疑。”
莉迪亞開始在屋內煩躁地轉圈圈。
出現死人的熱鬧，本來不是她喜歡的類型。
但被迫吃了四分之一的瓜，被告訴剩下的部分無權享受，這感覺更加難受。
布蘭度沒有勸慰莉迪亞。
有的事能讓小妹摻和，有的事不適合她觸碰，碰就是直接往危險裏跳。
沃德之死，尚在調查中，外人必是很難實時了解動態。
布蘭度在早餐後去了傑克學院附近。
今天，案發現場被徹底封鎖，附近的商店也暫停營業，傑克學院的大門緊閉不讓進出。
由此可見，校方不想調查被幹擾，而她也無法立刻聯系上西格。
這時，服務生敲門。
“小班納特先生，您有一位訪客來了。是唐寧學院醫學系的摩根教授，問您方便現在見面嗎？”
布蘭度略感意外。
她在一周前遞出拜帖，沒有收到只言片語的回應。今天的特殊時期，摩根教授親自上門了？
反常必有因。
布蘭度思索著摩根的來意。
沃德被害，摩根應該忙於屍檢，這種時候不會有閑情來看舊友的學生。他要來的話，前兩天早就來了。
她想著，腳下動作不停，立刻去旅店大廳接摩根教授，將人迎上三樓客房的起居室。
雙方落座。
布蘭度沒有讓氣氛冷場，微笑說：“摩根教授，您給我遞一個口信就好，理應我去府上拜訪。”
摩根毫不掩飾地打量著布蘭度。
與他想象的不同，以為休謨會收一個醉心醫學的孩子做學生。顯然，小班納特先生不像純粹的學術追求者。
摩根沒有客套寒暄，也不追憶與休謨的舊日回憶。
他的第一句話似乎帶了一點點批判，說：“我沒有想到休謨臨死之前居然會搞槍械發明。說到底，那是傷人的玩意。”
布蘭度笑答：“器物而已。傷人或自保，全在使用者本身。恰如藥，過了劑量就是毒。凡事沒有絕對。”
摩根嘴角微動。
說不出是想嘲笑，或是無法反駁。
幾秒的沈默。
兩人看著對方。
布蘭度保持微笑，摩根不茍言笑。兩人在無聲中已經傳遞出了某些立場。
摩根終是長嘆一口氣：“實話實說，我本來不願意推薦休謨的學生進入劍橋或牛津。不說以前，不談將來，只看現在。現在，牛劍兩校都不是學習這個時代新知識的好去處。我寧願推薦你去新成立的倫敦大學，那裏才是新知識的天堂。”
這個事實，布蘭度非常清楚。
“謝謝教授的好意。天堂固然好，但不是人人都渴望它。我想體驗一番人間的滋味，劍橋就是合適的選擇。”
摩根：“我看出來了。一周前，你投來拜帖，拜訪我是其次，主要是想打聽導致大批老鼠死亡的屍檢結果吧？“
布蘭度點頭承認。
摩根：“既然如此，適逢其會，今天我能給你一個光明正大的好機會。”
他大致概括了剛剛劍橋高層緊急會議的情況。
“羅伊斯副校長要求48小時限期破案，願意讓有能力的外部調查員協查此案。這是一個好機會。迅速解決這場突如其來的風波，你就能一戰成名。
我可以保證，對你最小的好處是明年免試錄取。哪怕國王學院號稱只收伊頓公學的學生，也能為你破例。更大的好處，就要你與副校長去談了。不過，破不了案的話，必然會招來非議、名聲有礙。”
摩根正色問：“小班納特先生，你，敢接受挑戰嗎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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